从文化的角度来看摄影艺术

我们如何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待摄影？从文化的角度来看，摄影的理论价值在什么地方？这些问题的探讨，需要在博物馆进行，那里是一个比较适当的地方。因为摄影，每个人可以拍不同照片，而真正能够把照片集结起来，能够建立起一个类别，不一定是一个人的照片，或者是很多人在这一类照片上拍摄和建立理论的，这一种一般的理论，都需要一个专门策展人，来发挥他对于这一类照片的理论基础，它的内容的含量以及它的文化价值。所以摄影在博物馆里的价值，就跟在影廊，或者一般的展览是完全不同的。

关于摄影人生

风光摄影，我看到一本书上讲中国人对于风光摄影的爱好，拍摄风光摄影的有8000万人，这个数字我不知道是不是准确，也可以说明在全世界来说比例是相当高的。我觉得这里面一个最基本的问题，就是这是中国的一种传统。两千年以前，摄影还没有发明的时候，中国的教育界、中国的学术界，就已经开始要讨论所谓六艺的学习。中国人认为，对于这方面的研究，是一个人人生的成长、人生知识的生长、人生个性的一种发挥。在中国文化里，从诗词到今天的散文，以至于山水画，山水画是中国的绘画的传统，这些都是从自然环境出发的，这个是中国文化最特殊的，跟世界其他地方文化非常非常不同的地方。那么我们现在喜欢讲天人合一，说中国一直就是讲到天地交而万物化身，也就是说大自然是有生命的，而且大自然是可以与人们的修养联结在一起的，不仅仅只是说一个记录而已。所谓“岁寒三友” ，也就是说在中国文化里头，这个树木，它所能表现的个性以至于形态，不论在绘画里也好，艺术里也好，都能够影响到人，或者人都可以拿这些作为一个借鉴。而且中国文化一直是比较含蓄的，追求更深刻的意境。作为一个搞摄影的人，我总觉得有一句话对我来说影响很大，就是司马迁所说的：“究天人之际，通古今之变，成一家之言。 ”也正因为在这种文化传承之下，在文化传统上来说，把大自然作为一个修身、养性，表达自己的观察对象，这一方面的一种潜在的意识，都存在的。在西方，讲到风光摄影之所以发展得很开阔，原因是风光摄影拍摄最简单，因为是静态的，就在眼前的。在中国文化里，亘古以来，一直就是把它作为一个很重要的，可以作为一种人生的追求、人生的感悟。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大
的原因。

一生从事风光摄影的推动力量

风光摄影是很个人化的，每个人的追求，是有一些差异的。大家都知道，摄影是一个记录的工具。美国西部开发的时候，拍摄西部的风光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。可是他们的价值观在什么地方？是在于他的记录。在中国文化当中，风光摄影超过了记录。对我来说，因为我从小的教育，从李白到毛泽东，在中国文化里，大自然的景色一直是存在的，我从小在这种文章里长大的，所以我很自然地会对风光摄影有一种感觉。　　通过大自然的环境，让我认识到很多我过去所不知道的东西。而对这份过去不知道的东西的认识，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做道法自然，就是大自然的一种自然的状态，远超越了很多人为的一种，比较有意识的，更能够吸引我的感情。在中国，有以景寄情，也就是说把景物能够延伸到景物以外的一种感情，我所追求的，是一种瞬间的、突发性的瞬间，你等一辈子不一定等得到的。作为一个风光摄影爱好者来说，与其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创意者，你更是一个观察敏锐的观赏者。你要随意，这个也就造成一种养性的作用。

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创作经历

我个人觉得每一次拍摄，其实都是一个颠覆性的过程，都是重要的。我第一次到美国西部的国家公园，真正看到了所谓的自然景观的时候，我的感受非常强烈，这有很多的原因。另外一个可以讲颠覆性的，是在2006年，我一直拍摄云雾，拍摄各种各样的东西，把大自然看作是动态的。我到西藏阿里去的时候，西藏南边，喜马拉雅山的南边是印度洋，印度洋的潮湿气流上来，所以那里的云雾变化特别大，让我想起中国的八卦。中国八卦的含义，天地山泽，拍风光的记录，可是要把这一幅画拍得跟人家不一样，不可再现。要变得有动态，就需要靠另外四卦，就是风雷水火，可是水火是造成云雾很重要的因素。这四个整体来说，就是云层的变化，以及阳光和云层结合起来的一种效果。

风光摄影与中国文化

曾经有人说过：“什么是艺术？艺术就是表现了一个社会、一个时代。 ”风光摄影也不仅仅是景而已，因为没有人物在里面，可以看作是一篇散文，它有一种意境，有一种意味，而并不是说一定是记录什么东西。风光摄影对我来说以影寄情、以影养性，风光摄影对情操的陶冶有很大的作用，所以对风光摄影的批判，一方面也反映了这个社会在目前对于金钱的重视，对于自己往上升的重视，而忽略了另外一方面——风光摄影所能为我们带来的一些影响。摄影发挥人的个性，有人说：艺术是个性的发挥，作为中国人，你发挥的个性必然有中国的特性。所以这不是有意识地来表达，这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。　　我不觉得美感是风光摄影唯一的追求。有些风光摄影的拍摄是有含义的，不一定就是美的。摄影虽然是视觉的艺术，但是绝对不只是一个形象而已，不是一个美的形象就是风光摄影，风光摄影有它的内涵。所谓美并不是说大家都拍一样的东西就是美；就是美也不一定需要，你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出一种对比性，一种对抗性，或者其他的感觉，而不一定只是一种纯粹的美感。

找寻中国风光摄影的突破口

我最近看到一张照片，是旧金山一个华人拍的，据说得了美国的金奖，那张照片的确是很好，他拍了一个一般人也会注意的景色，不过他是利用后期的数码技术，把这张照片突破了，做出了一个新的情景。所以我个人觉得，假如说你想找寻一种新的拍摄，也许你要放弃一点，不要想到我参加今天的展览就可以得到这个奖品。我认为参加摄影比赛是好事情，可是摄影比赛最后的结果是评委的主观意识的表达，而不是个人主观意识的表达，我们更需要突破的是找寻自己主观意识的表达。那么，我觉得这才是一个突破。